本届博鳌亚洲论坛将东亚国际货币合作的话题又一次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而其中,建立亚洲区域外汇储备库成为论坛讨论的焦点。来自中国的与会者借助这个平台,向世界发出了一个强力的信息,中国将以更加积极的姿态来推动东亚的货币合作。

1997年的金融危机以一种极为紧迫的方式,将东亚货币合作提上了议事日程。美国和IMF在危机中袖手旁观、甚至火中取栗的行径,让东亚国家产生一种联合自强的紧迫感。作为东亚经济巨人的日本当仁不让地充当了最初的倡导者和主导者的角色。早在1997年9月,日本就提出了建立“亚洲货币基金组织”的构想,但因遭到美国的反对而流产。1998年10月,日本又改头换面提出了建立总额为300亿美元的亚洲基金的“新宫泽构想”,由于该构想淡化了在IMF之外“另立山头”的色彩,美国表示了支持。后来,在日本推动下,东亚“10+3”自2000年开始形成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机制,并于同年在泰国签署了具有里程碑的《清迈倡议》,决定在东亚13国范围内建立双边货币的互换网络和回购协议,向面临短期国际收支困难的国家提供资金援助。在日本的推动和其他东亚国家的共同努力下,东亚金融和货币合作在美国金融霸权的压力下取得了一些艰难的进展。

但是,东亚货币合作的步伐仍然远远滞后于区域经济和政治发展的需要。东亚不仅因为主导性货币的缺乏而导致汇率体系长期处于无政府状态,短期汇率的波动频繁给东亚国家的经济发展带来非常消极的影响；而且东亚国家普遍都有大量的外贸盈余,积攒的外汇都只能以美元资产进行储备,而美国金融危机正使这些储备面临着集体贬值的危险。

不仅如此,区域货币竞争的大幕已经全面拉开,欧元区和美元区的发展正如火如荼。欧元区预计在未来10年内可能会扩展到28个国家。如果加上北非和中东的部分国家也选择钉住欧元,那么欧元区可能扩展到50国,总人口超过5亿,总GDP将大于美国。与此同时,美元化在拉美地区也得到越来越多的实践,许多拉美国家要么固定与美元的汇率,要么直接将美元做为本国法定货币。而南方共同市场国家(巴西、阿根廷、乌拉圭、巴拉圭)也正推动形成一个单一货币区。虽然最近20多年来,“东亚奇迹”使得这个地区成了世界经济中最耀眼的亮点,但东亚地区如果在货币合作的问题上继续无所作为(或者作为有限),将必然会成为区域竞争的落伍者。

历史和现实都证明,无论是全球还是区域的货币合作都离不开一个主导国(主导货币)的存在。与欧洲相比,世界地图上的东亚是一个充满了异见和纷争的地区,东亚各国矜持地相互保持着距离。而试图在其中扮演主导角色的日本在区域政治舞台上的诸多表现,使其始终难以证明自己是一个真正受人尊敬的区域大国,东亚各国对于日本主导东亚合作存在一种根深蒂固的警惕。所以在很大程度上,东亚货币合作步履蹒跚,反映的是主导国日本作为“经济巨人、政治侏儒”的无奈现实。

在国际货币体系长期得不到根本性改革的情况下,中国应该积极思考如何推动东亚的货币合作迈出更加有力的步伐。长期以来,维护中美经贸关系的健康发展是中国经济外交的重中之重,但是过于依赖对美经济关系的政策路线,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暴露出其严重缺陷。中国应该以积极有为的心态,更加主动地加入到东亚区域货币合作的进程中来,并在必要的时候发挥主导性作用。通过区域的经济合作减少对美国市场和美元储备的依赖,这应成为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中国经济外交的施力方向。

具体而言,中国的东亚货币战略应该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推动扩大双边货币互换的规模,并努力在近期内将双边机制扩大为区域多边机制；推动建立东亚货币汇率的协商联动机制,降低美元汇率波动的负面影响；推动落实设立共同外汇储备基金的设想,减少美元储备在东亚外汇储备中的比重。

亚洲货币合作的成功越来越离不开中国的支持,中国积极参与推动筹建东亚货币体系,既可以争取在一些国际金融机构中发挥更大影响力,也有利于为中国经济发展提供更大的经济和政治空间。从区域经济合作的历史来看,自由贸易区的建立通常要早于货币合作,而在东亚,货币合作的步伐先于自由贸易区的建立。东亚货币合作将不仅在经济上减少交易成本,促进区域经济的稳定,还能够带来潜在的政治收益:货币合作的实践,将为其他方面的合作铺平道路。在长期的接触中,相互理解将逐渐形成,制度建设积微成著,一个更加安定、繁荣的东亚也将出现。

作者系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主任助理、国际关系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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