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北京12月29日电 题:心灵飞翔50载——访中国残联主席张海迪

新华网记者余晓洁

对张海迪的采访,是从一次热情的握手开始的。

与很多人或礼节性、或轻描淡写、或点到为止的握手相比,海迪给人的握手,有力、坚定、持久,全然不像来自一个身体孱弱的女人。

“残疾人的工作需要热情,而我的性格里有这个成分。”她微笑着说。

没有办法统计,这热情的一握曾传递给人多少温暖、支持、信仰和希望。但我们想要追问,是什么让这个5岁被折断翅膀的生命,粉碎一切不堪一击的预言,让自由的心灵高高地飞翔了50年。

“少女时代心里就铭刻着残疾人的疾苦”

“多年来,我拒绝担任一些职务,这一次也拒绝过。因为我选择了文学的道路,我希望坚定地走下去,用我的笔去探照人的心灵。我已经习惯了写作,无论多么艰苦,从未放弃。而今后我会尽心尽力做好残疾人工作……”

这是去年11月,刚被任命为中国残疾人联合会主席时,海迪记录下的她对文学事业的无限留恋。

“到这个岗位上400天了,2.6亿残疾人亲属的重托,让从不害怕困难的我惴惴不安。”目光炽热的海迪这样叙述道,“我从来没有把残联主席当作一个官,它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岗位。这个岗位不讲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拒绝一切空话大话套话废话,要的是脚踏实地的工作。”

残疾人事业发展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它的进步要靠残疾人自强不息的精神,更要靠国家的文明进步。

张海迪说,20多年来,中国残疾人事业取得了巨大进步,无数残疾人摆脱了贫困。但是我们的国家太大了,发展还不平衡。我去过宁夏,参加“帮你建个家”活动,看到那里贫困的残疾人的生活。我流泪了。全家人挤在很小的破房子里,几口人盖一床破被子。我们现在需要一种力量,残疾人工作者要拿出热情和激情,投入到这项崇高的事业中去。

“我是带着一颗赤诚的心,来听群众呼声和老百姓心声,面对面听大家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问题,对我们残疾人工作有什么要求来的。”这是2009年7月,海迪在河北省张家口、秦皇岛、廊坊三市的蔚县、康保、卢龙、固安四县访村问户时,对当地百姓说的一段开场白。同样也是她内心深处,对残联主席这份工作的开场白。

“是什么让人们对她的爱没减一分”

1981年12月28日,一篇《只要你能昂起头――记瘫痪姑娘玲玲》的报道,让身处穷乡僻壤的这位姑娘为全国人民所熟知。

“八十年代的雷锋”“保尔式的女英雄”……一时间无数光环照耀着她。如今,28年过去了,她通过自学获得了硕士学位,她投身文学创作,出版了200万字的作品,为社会奉献精神食粮;现在她来到中国残联主席的岗位上,为8300万残疾人兄弟姐妹忘我地工作。

记者问,为什么你的脸上总挂着微笑?为什么你折断了翅膀,却能高高飞翔半个世纪?

海迪说,翅膀折断了,但我的心灵在飞翔。心灵何以飞翔?海迪说,这源于一名少女的理想、缘于对生命和周围人们的热情,当然还有坚忍。

一名5岁就瘫痪的女孩,趴在窗台上望着同龄孩子上学放学,很多年忘了笑。让她重拾微笑的是15岁那年下乡到莘县,自学针灸治好了一名老太太。那一次,她笑了,笑得那么恣情。

多年后,长大的妮子开始懂得,那么投入的笑、那么强烈的幸福来自于一名残疾少女朴素的理想——做一个对他人、对社会有用的人。

海迪说,从个性上讲,对生命、对他人、对工作、对学习永不磨灭的热情也是她战胜种种困难的原因。“惰性不是我的属性,让自己累不痛苦,生命苍白没有意义才痛苦。”

再有,就是常人难以想像的坚忍。坐在我面前的海迪,蓝白相间条纹衬衣,深色的束腰裤子,棕色长靴,干练、整洁、时尚。谁能想到,她支撑身体的胳膊肘是青紫的,甚至压出了脉管炎;为了不给身边的人添麻烦,她出差、开会很少喝水;她还有肋间疼痛的老毛病,突然间就会疼得不行。

“时间总在向前飞跑,快乐是一辈子,痛苦也是一辈子。只要活着,我就要忍耐,就选择快乐。”

“我现在的使命是平稳扎实地工作,用满腔的热情给残疾人事业新的助推力”

“干一行,爱一行。400多天来,我发现自己深深爱上了这份工作。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当好残联主席,怎么为残疾人谋福利。如果有一天,我不需要想这些问题了,可能反倒不适应了。”海迪说。

她的生活秘书王雁告诉记者,海迪现在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第二天很早又会起床。不出差的日子里,每天都在学习、看文件、写材料,很多事情她都要亲自做,没把自己当做官。

“毕竟50多岁了,体力不如年轻的时候,每天都在跟时间赛跑。”接受采访时,海迪正好收到联合国秘书长关于2010年参观上海世博会特设的残疾人馆的回复。去信就是她自己用英文写的。

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虽然行动极其不便,今年海迪还是去了黑龙江、河南、河北、陕西、广东等地,深入乡村,访家问户,了解残疾人真实的生活状况。

“老百姓是那么真实,他们会跟你讲生活条件怎么改善了,也会把他们的疾苦暴露无遗。在固安县郭翟村,智力残疾的郭小平紧紧地抱着她收养的肢瘫弃婴坐在床板上的那一幕,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我拜托乡亲们把她们母子当亲人,多帮忙,更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沉甸甸的。”她说,只有了解老百姓的疾苦,才能把为人民服务做到实处。

海迪以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为残疾人鼓与呼的时间可以追溯到1998年。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年自己的3份提案——《关于建设无障碍设施的提案》《关于为孤残儿童设立特别险种的提案》《关于加强福利彩票监督管理的提案》。

有一个提案,海迪不断改进提了10年,即《关于允许有能力的残疾人驾驶汽车的提案》。明年她不用再提了,因为提案被采纳了,许许多多残疾人的汽车梦将于明年4月1日后成真。

“这么多年来,我深切地感受到,残疾人事业的进步不是哪一个人努力能实现的,它是社会进步、全社会共同关注的结果。我要替残疾人感谢10年来在这条提案上签名的科技、文艺、妇女、医疗卫生、农业等界别的无数的朋友们。”海迪说。

“我会永远勤奋、努力、微笑,用满腔的热情给残疾人事业新的助推力。”海迪说。

她不是一颗流星,她燃烧自己带给天宇的光和热穿越了10年、30年、50年,还会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