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特朗普上月突然宣布从叙利亚撤军，引起舆论的热议。有人认为，叙战争的主要矛盾将从反恐转变为土耳其与俄罗斯围绕叙库尔德问题的争斗，还有人预言，阿斯塔纳进程有夭折的危险。然而，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叙库尔德问题有关各方竞相与莫斯科联络，希望俄方居中调解，以维护自身利益。

先是叙库尔德武装与俄罗斯及其支持的叙政府进行紧急对话。据报，叙库尔德武装最高指挥官“秘密访问”莫斯科和大马士革，向俄方和叙政府提交一份“秘密协议”，以将其控制的边境地段交还政府军，换取叙政府支持库尔德人自治。紧接着土方表示，埃尔多安总统将再就叙利亚问题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双边会谈，伊朗总统鲁哈尼也将在阿斯塔纳架构下参与会谈。

事实上，在当前叙战略棋盘上，俄方是唯一能与各方说得上话的“玩家”。俄方以阿斯塔纳架构为依托，掌握叙事态发展的主导权，成为解决叙库尔德问题的操盘手。

就土耳其而言，叙战争爆发以来，叙库尔德武装利用叙政府忙于反恐和平叛，通过与美国合作打击“伊斯兰国”（IS），攻城略地，扩大了其控制的地盘并掌控叙土边境大部份地段。由于叙库尔德武装与土恐怖组织“库尔德工人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土将叙库尔德武装认定为恐怖组织。叙库尔德武装的坐大，特别是对土叙边境地区的控制，令土方惶恐不安，将其视作为对土安全的直接威胁。

无论是武力还是和平解决叙库尔德武装问题，土方都离不开俄方。去年，土方在得到俄方默认之后才对叙库尔德武装控制的阿夫林发起“橄榄枝行动”并占领该地区。现在，土方又陈兵叙边境，针对叙库尔德武装的幼发拉底河东岸行动箭在弦上。埃尔多安急忙找普京，说明土方还是想以战促和，希望通过俄方斡旋，用和平手段解决其安全关切。

此外，不论从道义和能力上来说，土方都不可能消灭叙库尔德武装。要消除叙库尔德武装的威胁，土方的底牌是叙边境地区要恢复战前民族配比。换言之，叙库尔德武装要收缩，退出从战争中获得的地盘，由阿拉伯人接管。此外，对土方来说，土叙边界长约800公里，由叙库尔德武装控制很不安全，需由有关各方作出妥善安排，以解土方之忧。而要做到这两点，没有俄方的协调是难以实现的。

对叙库尔德武装来说，美方从叙撤军已成定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联合莫斯科和大马士革，共同应对土方军事打击，是叙库尔德武装唯一选择。当务之急是叙政府军开赴叙土边界，抵御土方可能发动的军事袭击。同时，叙库尔德武装还将利用其手中大片土地作为筹码，在地区自治和油气资源分配等问题上与叙政府讨价还价，以维护其既得的利益。

当然，就对战后叙库尔德武装的地位来说，这个问题不仅仅涉及上面说的两家，还与土方和伊朗有直接的关联。由于土伊两国都有大量库尔德人，两方都不愿看到叙库尔德武装享有过多的地方自治权力，担心这样会波及本国的库尔德人的地位问题。

至于叙政府，对叙库尔德武装的壮大持有矛盾心态。一方面，对土方削弱叙库尔德武装的做法心中暗喜，赞成压缩其控制的地盘，但另一方面，对叙库尔德武装面对土军事进攻向其求援也持欢迎态度。然而，如何界定大马士革与叙库尔德武装关系、明确叙库尔德武装地位、划分其管辖地域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双方谈判不会一帆风顺，也不排除发生局部冲突的可能。美国撤军节奏以及土方军事压力，同样会对这场谈判产生重要的影响。俄方在叙政府和叙库尔德武装两者之间调停不可或缺。

从美国的角度来说，土方是盟国，而叙库尔德武装是其打击IS的盟友。美国摒弃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压土挺库（叙库尔德武装）”的强硬立场，改采国务卿蓬佩奥“土库都不得罪”的温和主张，即美从叙撤军既不损害土方利益，也不危害叙库尔德武装的利益。土美总统14日电话商定，由土方在叙一侧建立纵深20英里的“安全区”，将土库两方隔离开。然而，土美设想违背了叙主权完整，没有叙俄同意和配合，所谓“安全区”建立将沦为空谈。

美从叙撤军提前把有关各方调动起来，直接联系或关联俄方，谋求获得到其支持和协调，解决叙库尔德问题将成为下一阶段各方博弈的焦点。

（作者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高级研究员）